拼圖

「我們以後要是死掉了，不一定會上天堂，有可能會下地獄。」有個膚色黝黑的小女孩這樣說：「是一個姊姊告訴我的。」

「真的嗎？」他認真地應著。

兩個七歲的孩子以薄被作為披風扮演俠客，忽然跳脫劇情對白。

因為不是先知，所以只能回顧，再以一種恍然的確幸追溯夢想著未來的自己時的過去。當時的他認真地聽入那句話，並以接著二十幾年的生命驗證。

「陳雅各。」這是小學一年級時曾經坐在他旁邊的同學，他們兩人共用一張桌子，桌子中間早就被前人以鉛筆和尺鑿出領土的界限，月考時老師還是要他們中間必須用書包擋著彼此。就是一個同學的名字，一個不經意可能會記一輩子。他真的記了一輩子。

「各位同學，我想要告訴你們，你們每一個人都很特別，被創造的。」

健康教育課，小學三年級的他真心認同老師的說法。那天老師沒按著課本進度，卻比往常更柔聲地對同學說話。

「今天讓你們聽這首歌叫做金色黎明。」小學五年級的他什麼都沒想地聽著社會老師帶來的歌曲。當時什麼都沒想，旋律還是記了二十幾年。偶然一次聽見相同的演奏著，發現那是首讚美詩。

他可能從未相信過進化論，無法肯定是因為他不太確定自己的父親是否曾經在他有記憶前真理般地告訴他「人類的遠祖是猴子」之類的話，假設有，那麼當時心靈素白的他是否如圖紙輕易被上色，即使相信了，那段很短的時光也只是生命中進不去也出不來的孤島。

但他相信自已是獨一無二且空前絕後的受造，這比認同自己是演化後的文明對他來說容易得多。大一時通識學程的建築歷史課，那個聲稱自己是科學人的老師向他保證人類絕對是進化來的，那些激昂的言論被他當作與人擦身而過時耳邊一陣風。

那些記憶不是線索，是拼圖。